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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又见梨花开

2024-05-08  

●刘仪(永安公司)

  那是小时候的农村,熟悉的山村生长着各种果树。每到春天,洁白的李花、梨花,粉红的桃花、杏花,还有田垄上的各种野花,争奇斗艳地挤满春天的每个角落。
  春天赏花,自得其所,修心养性。古代文人墨客喜欢在春天赏花,一边欣赏美好山水,一边作诗赋词,好一个莺歌燕舞的诗画情景。有刘禹锡的《竹枝词》作证——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这首诗写的是蜀国,也就是如今四川某地的春天。正是万物复苏时节,诗人刘禹锡看到满山的山桃花后,触景生情,无限感慨,写下了此诗。
  山桃花红遍了整座山头,一江春水拍打着山崖缓缓而流。四川的大小河流多得不计其数,这些小的河流最后汇入沱江、长江。河流的两岸种植有果树,到了春天,就有了前两句中描写的山桃花盛放的情景。而后两句是意象,小伙子的心啊,是否像鲜花那样容易凋零?姑娘的爱意与淡淡的忧伤,就像这绕山流淌的蜀江水一样,无尽无止。
  我不能揣测诗人当时赏花的心情,但我能感受到诗人刘禹锡的浪漫情怀。
  在诗人的眼里,梨花是最美的一种春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苏轼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梨花盛开、繁华满城的春景图。
  梨花是品格高洁之花,丘处机在《灵虚宫梨花词》中说:“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不与群芳同列。”梨花也是报春报喜的花中信使,陆游在《闻武均州报已复西京》中难掩捷报传来之喜悦:“悬知寒食朝陵使,驿路梨花处处开。”
  “春来日日风雨横”,春天也是风雨偏多的季节,一夜风雨,梨花满地的情景,常常让诗人们心怀感伤,扼腕叹息。梨花和美人也总是被放在同一个环境里,构成凄美落寞的落花美人图。但无论怎样的孤独寂寞,也掩盖不了春天的喜讯,梨花总能带给我们春天的生机和青春的意象。
  古诗词中就有不少描写梨花的诗句。《梨花》是宋代诗人陆游的作品——“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全诗没有出现“梨花”二字,但处处都在写桃花:它骨骼清奇,不让桃李,粉淡香清,独具一格。我们知道,陆游不仅是一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在《示儿》《浪淘沙》《长相思》等作品中便可窥知一二。同时,陆游也是一名重情重义的浪漫诗人,并留下许多佳作。
  《东栏梨花》是宋代诗人苏轼的作品——“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诗人因梨花盛开而感叹人生苦短、春光易逝的同时,也抒发了淡看人生成败得失、珍惜当下时光的豁达心境。
  春天是值得游山玩水的,有花有草,万物都在极力复苏、生长,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外公家的梨树了。
  每年春天,村里的田间地头,溪水潺潺,路边梨树整齐地开着洁白的花朵,远远望去,好似白雪洒落。铺天盖地的青草,以及各种野花相继盛开,从村头一直延伸向河边,被流水带向远方。
  从我家到外公家有十来里山路,途中要穿过几条小河,爬几座大山,可以说是一路荆棘。去一趟外公家,得走上小半天,要是半路遇到下雨,那就得耗费大半天。也因此,去一次外公家不容易,一般一年固定要去四次:外公、外婆的生日,春天和梨成熟的时候要去。
  外婆的生日正是春天。母亲领着我和两个弟弟,一大早就提着一只大公鸡出门了。出了门,我就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拉着两个弟弟,一路跋山涉水,中途累了还要坐下来歇息。趁着歇息的间隙,我会去野花丛中抓飞舞的白蝴蝶。
  山坡上长得最多的就是刺梨,刺梨春天开花,边缘是淡白色,花蕊部分粉红色,有点像桃花。秋天,刺梨日渐成熟,散发出诱人的金色光芒。
  采摘这些野生刺梨时,要格外小心,因为刺梨从头到脚全身都是刺。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去摘,图的就是一个新鲜和好奇。摘来的刺梨除去刺,就可以放心享用了。刺梨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诱人,我每年都要去山里采摘刺梨,来满足我的味蕾和好奇心。而离开农村后,这种采摘刺梨的乐趣,就只能是甜蜜的回忆了。
  母亲喊了我几遍,才将正在野花丛中抓蝴蝶的我唤回路上。接近中午时分,我们终于到达外公家。这时,外婆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
  外婆见了我,就从一只白瓷盆里拿出来一只煮熟的大鸡腿给我。我拿着鸡腿,就和小伙伴去了村头,一边吃着鸡腿,一边爬上梨树。
梨树匍匐着生长,很适合攀爬。我和小伙伴在梨树上玩耍,不时摇落洁白的花瓣。飘落的花瓣,就像漫天飘雪。

  外公家的梨树树干很粗,几个人都围不过来,十几个孩子在树上嬉闹追逐都不是问题。据说,这里有的梨树已经有上百年了。这么多的梨树,会是谁种的呢?
  我非常好奇,询问了这里的老人才知道,原来是清朝的一个官员栽种的。他看上了这里肥沃的土地,又因为喜欢梨,就引进了多个上等品种的梨树种植在此,还派人每天看护,请来园林大师,浇水施肥,精心修剪。还对这里的环境进行改造,修建了私家庭院,可想当时有多气派:青石板的大地坝,四周用巨石堆砌,雕刻精美图案,上有鱼虫花草、龙虎鸟兽。进院子有两道大门,全都是整木,门上镶嵌金丝花纹图案、铜钉。大门外两边还有狮子石雕,有卫士守护,戒备深严。解放后,我外公和村里人家就住进了这个大院,家家户户分得了一大片梨树。
  每年稻子成熟,金黄的稻田一望无垠。与此同时,这也是梨成熟的时节,金色的“黄元帅”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还有鸭梨、雪花梨、贡梨等品种。
  每到七月,我就要去外公家摘梨。我最喜欢的是青色的雪花梨,又大又圆,吃起来细滑、汁多、甘甜。有一年我上树摘梨,一不小心摔下来,手骨折了。那个暑假,我就在外公家待着养伤,可让我把梨吃够了。
  后来,我离开家乡,期间也回家几次,但都没有去外公家。外婆是在我离开家乡前去世的,后来外公也走了,唯一的舅舅也在十年前离开了人世。
  繁华落幕,总是凄凉。《春怨》是唐代诗人刘方平的诗——“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诗中写出了诗中人的怨情,有美人迟暮之感,让人顿感青春易逝,容颜易老,满院清愁。
  今年春天,我回到故乡,在坟头上祭拜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之后,我去了外公生前的家,屋内空空,物是人非,顿感惆怅。
  曾经的大院已经修复一新,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外公家变了模样,打上了新的标签。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又见梨花开,却不见故人。我喊着亲人的名字,却不见回声,唯有洁白的梨花,将我的身影淹没。

责任编辑:刘奎
本期编辑:边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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