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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他乡克拉玛依人 | 曹建: 在“无人区”开辟化学新天地

2025-08-22  


人物档案

  年龄:42岁

  职务/身份:浙江大学化学博士、杭州师范大学材料与化学化工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家乡寄语:我虽然在异乡多年,但黑油山的抽油机声、克拉玛依河的粼粼波光始终在记忆里涌动。让我们以抽油机为笔、以油田管道为线,在准噶尔盆地这方壮阔的天地间,续写属于克拉玛依的奋进诗行。

  我为家乡献一策:建议克拉玛依深挖石油工业遗产价值,打造“石油时光走廊”沉浸式体验项目,串联标志性景点,设计“石油工人角色扮演”“油田勘探模拟”等互动环节,并优化线上预约、智慧导览等服务,让克拉玛依成为展现石油精神的文旅新地标,推动家乡产业多元发展。

  克拉玛依融媒记者 郭雪梅 高宇飞 娄林毅 肖慧
  2017年,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的实验室里,一位中国访问学者盯着“不合理”的单晶测试结果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他向大家报告了好消息:“碳碳键真的断了!”

  在发展了一百多年的有机合成化学领域,研究者们早已达成了“无新反应可挖”的共识,但这位来自新疆克拉玛依的“80后”,却从奇妙的反应中捕捉到碳碳键断裂的惊人线索——无需“暴力拆解”,四价钯像“分子剪刀”一样,能精准剪断教科书认定牢不可破的碳碳键。

  现如今,这项新的发现在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教授祝介平的团队手中开花结果,而它的发现者曹建,正带着克拉玛依石油子弟特有的倔强,在杭州师范大学的实验室里继续开凿更多的“不可能”。

  曹建,今年42岁,化学博士,是杭州师范大学材料与化学化工学院的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多年来,他深耕过渡金属催化的不对称合成方法、有机硅化合物的合成和反应等方面的研究,先后主持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杰出青年项目,在《Nat.Chem.》《Angew.Chem.Int.Ed.》《Chem.Sci.》《Org.Lett.》等国际知名期刊发表SCI研究论文40余篇,其中3篇论文入选《Synfacts》。他还参与编撰了两部专著,获得杭州市科技进步奖三等奖,指导的研究生多次获得国家奖学金和经亨颐奖学金。

石油浇灌的独立萌芽

  1987年,克拉玛依的冬天仿佛来得格外早。4岁的曹建缩在铁架床上。窗外呼啸的大风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铁兽,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夜里嘶吼。

  母亲临走前掖好的棉被又被曹建蹬开了,录音机里的歌曲已不知道播了多少遍。“那时候每家每户都差不多,爸妈上班去了,就把孩子锁在家里。”曹建笑着回忆说。

  父亲的身影在曹建童年记忆里总是模糊的。作为原新疆石油管理局钻井公司的柴油机修理工,他每次出去都是一两个月不回家。

  “那代石油工人真了不起!”曹建说起父亲时很感慨,“他们住的是地窝子,冬天零下30摄氏度还在抢修设备,很多人因此患上关节炎,却从来不喊苦、不喊累。”

  父亲回家时,总会带着一身柴油味给曹建讲井场上发生的故事——如何用最简陋的工具制服“暴躁”的钻机,如何在暴风雪中守护设备。

  这些故事像油苗渗入沙土,在年幼的曹建心里悄无声息地扎根。而曹建的成长教育,还有一半来自于母亲。

  某个偷钱买冰棍的午后,母亲没有打骂,只是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有些错,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这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油田家属工,用最朴素的智慧塑造着孩子的品格。

  曹建最深刻的记忆藏在某个黎明的厨房。13岁的他被细微的“咔嗒”声惊醒,循声望去,母亲正在晨光未至的灶台前摸黑切土豆。菜刀突然一滑,他听见压抑的抽气声,接着是血滴落在案板上。

  “她不开灯是怕影响我睡觉。”曹建说,“那摊血渍让我突然明白,爱可以细致到连光影都计较。”

石油子弟的化学长征

  2002年冬,在浙江大学西溪校区的实验楼里,曹建盯着回流装置发呆。突然,“砰”的一声,反应瓶里的混合物喷涌而出。他抹了把脸,在笔记本记录:“第7次失败,温度梯度还需调整。”

  将所有的实验用品归位,打扫完实验室后,他挤上公交车,折腾近2个小时才返回紫金港校区。那一年的每个周末,往返浙江大学两个校区的公交车上,总能看到他瘦小但却背着厚重教材的身影。

  这种执着源于中学时期。

  1997年,在克拉玛依钻井中学的实验室里,曹建第一次目睹了硫酸铜溶液变蓝的奇妙反应,瞬间被化学的魔力吸引。他仿佛在一刹那懂得了化学研究的核心——化学不是死记硬背,而是创造新物质的艺术。

  高考后,这个新疆克拉玛依的考生在浙江大学稍显吃力——东部发达地区的同学已经学过的大学内容,他却连概念都没听过。

  但曹建凭借对化学的热爱,就像克拉玛依油田永不熄灭的天然气火炬,每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将有机化学的中英文专著翻了个遍,用了不到一年就追平了差距。

  “做三苯甲醇的合成反应时,我失败了无数次。”曹建回忆着,思绪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但是,当我看到产物结晶析出时,那种喜悦比克拉玛依夏天最甜的西瓜还要甜。”

  这种纯粹的热爱,在曹建遇到黄宪院士后得到了升华。

  2005年冬天,正读大三的曹建鼓起勇气给黄宪院士发邮件自荐,表达了到他的导师组攻读博士的愿望,却因网络问题,这封邮件石沉大海。直到有一天,黄宪院士找到曹建,问他为什么选择攻读有机化学专业。

  “就像我父亲修柴油机一样,我想把自己脑子里想象的实验全部变成现实,弄明白每个分子到底是怎么‘咬合’的……”这场对话,让黄宪院士看到了曹建的好奇心,给了他进组学习的机会。

  在黄院士指导下,曹建的科研热情燃烧得更加炽烈。2009年寒冬,为了捕捉一个关键的中间体,他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两个月。

  2010年,获得博士学位的曹建进入杭州师范大学新建的有机硅化学及材料技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工作。“有机硅应用广泛,我希望把我学到的知识运用到有机硅化学中,让有机硅化合物合成的过程更加高效、更加绿色。”他说。

  2017年,在瑞士访学期间,曹建在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发现了一个颠覆认知的现象:被认为“已无新反应可挖”的钯催化,竟能轻松断裂顽固的碳碳键。这个发现极大地提高了分子构建效率,为后续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

  回国后,曹建勇闯“无人区”,带领团队挑战硅碳键断裂课题。他带领多届硕士研究生持续攻关,终于在2024年取得突破,在国际知名期刊《德国应用化学》《绿色化学》等发表了最新成果。

  “做科研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曹建说,“每一次失败都是离光明更近一步。”

  2021年,当曹建将10年积累的钯催化研究心得写成“高效高选择性钯催化新策略”项目书时,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评委们眼前一亮。

  “5个评审人4个给了最高分。”回忆起获得80万元浙江省“杰青资助”的那一刻,曹建依然激动,“这种感觉就像在戈壁勘探多年后,终于定位到了富油层。”

  “待第100口井打出油的时候,我们才会发现之前打出的99口干涸井都有意义。”他说,“我们的父辈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都能找到油,现在的科研环境这么好,我们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呢?”

戈壁讲台的温暖接力

  1989年深秋,克拉玛依钻井一小的教室里,拼音测试卷上的红叉格外刺眼。6岁的曹建攥着衣角,不敢抬头看陈老师。“咱们慢慢来。”陈老师拿起搪瓷缸,轻轻旋转杯把:“你看,‘b’像缸把儿朝右,‘d’像驼背爷爷拄拐杖。”

  每天放学后,这样的场景都会上演。这位手把手教他读写拼音的语文老师,在曹建心里播下了第一颗求知的种子。

  在高中语文的课堂上,语文老师姜昆雄正在黑板上画思维导图。他敲着黑板对高一学生一再强调:“写议论文要像钻井,层层推进……”曹建至今清晰记得,姜昆雄批改作文时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红色的修改痕迹像油田的输油管线般纵横交错。

  多年后的杭州师范大学的实验室里,当年那个被留校单独辅导的孩子,正在进行从戈壁讲台向大学实验室的温暖传递。

  曹建批改硕士研究生的论文时,红笔会突然停在某个病句处。夕阳洒在办公桌上,他的身影,与几十年前陈老师、姜昆雄老师为他修改作文的身影重叠。

  2022年9月,杭州师范大学实验室迎来新一批研究生。有一位毕业于普通院校且工作了一年后才考研的学生,由于起点低、底子薄,不被他人看好。

  “没关系,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曹建翻出珍藏多年的教案本。从价键理论到人名反应,他逐一详细讲解……跨越了几十年的师道传承,在试管与烧杯间生生不息。

  后来,这位学生成为导师组中最勤奋的,并成功在国际著名期刊《德国应用化学》发表论文。今年,他已成功进入华东师范大学继续攻读博士。

  “谢谢您让我相信,每个‘差生’都是待发现的活性分子。”临走时,这位学生的话让曹建想起陈老师当年写在作文本上的评语:“文字如油苗,终会喷涌。”

  傍晚的实验室,旋转蒸发仪运转声渐渐停息。曹建关掉搅拌器,并把当天失败的实验数据认真归档。标签上写着:“2025年8月6日,第11次尝试——此路不通,但距‘油层’又近了一步。”


责任编辑:武海丽
本期编辑:杨艺佩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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